每次回家，远远地看到家乡的上空，袅袅的炊烟升起。不禁想起炊烟下，奶奶曾在灶台上忙前忙后的身影。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，槐花、榆钱儿经过奶奶的手，我们能吃的有滋有味。那烟熏火燎的生活，属于奶奶的“一亩三分地”的灶台，总给人无限的遐想。
小时候生活的场景出现在眼前，往事历历在目。家乡的砖头砌的老灶，外面耸立着高高的烟囱，那时候没有贴瓷砖也不像现在的橱柜光亮整洁，更没有抽油烟机，大中小三铁锅，外边最大，里面稍小，在这两铁锅之间，有一个小的暗格式烧热水备用的锅。煮饭的时候，水蒸气夹着烟，从整个房子四个角落、大门口往外冒烟，房子处于烟雾缭绕的升腾中，仿佛进了仙境。奶奶总是把灶台打扫的干干净净。
浪费柴草不说烧起来又不快，那时候我想烧火不用不停地添柴火就好了，那样就能减轻奶奶的负担，因为奶奶经常是一边要烧火，一边上灶，担心饭菜烧糊了，需要两头跑，忙的汗流浃背，顾不上擦汗。那个年代草垛子总不渐烧，每年春季收完麦子，家家都要堆个像房子一样的大草垛子。用稻草引火，那时候还没有打火机，用火柴点火，在锅门后点着了嘴吹风引燃，有时候火头一大，瞬间火烧着眉毛和头发，一股焦味，奶奶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的“草灰”，像个花猫。奶奶爱护我，让我离锅墙远点。为了保证柴火充足，奶奶总是利用空余时间，拾草回来烧锅。
我们是喝玉米糁粥长大的一代，对玉米糁儿粥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。记忆中夏天爷爷光着膀子，连喝三大碗糁儿粥，不用吃一颗咸菜，还一个劲地叫着“那个爽”。爷爷负责烧锅，奶奶负责上灶，我在爷爷旁协助拉风强，锅门口暖和，我最喜欢待在那儿，菜烧熟了的时候可以先尝尝。当锅中的水“咕咚、咕咚”沸腾时，奶奶来到灶前扬糁儿，左手抓起一把瓢中的玉米糁儿，右手拿勺子搅拌，升起的水蒸气奶奶的脸，时而清晰，时而模糊，不一会儿，厚薄均匀的玉米糁儿粥就扬好了。我小时候也学着扬糁儿，总是有许多糁儿疙瘩，而且不是厚了，就是薄的照见人影子。奶奶担心我们被烫着，不让靠的太近。现在我们有时候也煮玉米糁儿粥，用水直接调玉米糁儿，倒入锅中，吃着各种“速食”食品，再也闻不到奶奶扬糁儿的那种淳香的如浮汁般的玉米糁儿粥了。
等这边玉米糁儿粥纹火慢慢熬着，奶奶一刻也不闲着，里锅又掭起了烧饼。计划经济时代，粮油凭计划供应，食用油显得特别珍贵，奶奶的两勺油的“油烧饼”，让我记忆犹新。先摇一勺子油“滋润”一下锅子，目的是为了不沾锅，奶奶把调的均匀的面粉糨糊，碗左一刮、右一刮倒进铁锅，“乾坤大挪移”般，面粉糨糊很听话似的，顺着锅往下流，奶奶用铲子四下捋一捋，一锅比铁锅稍小一点的白色的烧饼雏形出现了，一碗正好掭一锅，麦杆在锅镗里烧的噼噼啪啪，火不能太旺，容易焦，我和哥哥围着灶台，说时迟那时快等着烧饼变了色，微微发黄的时候，奶奶第二勺油洒在烧饼表面，再洒上葱花，乘着锅堂里还有点余火，一锅香喷喷酥脆爽口的油烧饼马上就好上桌了。
铲烧饼更是个技术活，奶奶从边上慢慢铲，最后铲锅底中间，这样一锅“油烧饼”像一个锅子一样放在盘子中，看似就是一盘“好菜”，黄黄的油香混着葱香，我不禁口水直流，喝着香喷喷的玉米糁儿粥，幸福满口。随着奶奶的离世，这“掭烧饼”的技术活已经失传，有时候我闲来也学着“掭烧饼”，功夫花的不少，调和的面粉厚薄不均，最后当着切面疙瘩煮了。现在市场上卖是掭烧饼有好多种，唯独没有奶奶掭的“油烧饼”那样香脆。
奶奶的灶台经常有美味来喂我这馋猫，奶奶经常往锅镗里放上几个红薯，扒开被烤黑的皮，里面露出诱人的香味;有一次，爷爷奶奶去田野挑猪草，河傍草地里捡到两只螃蟹，放在锅里蒸。等熟了的时候，奶奶暗示铁锅里有“内容”，让我揭开锅盖，一对金黄的螃蟹正等着我去开恳呢，那可是真正的“河鲜”。现在有的时候餐桌上，看着老人们把螃蟹包包好带给孙子孙女，其实他们的爱孩子的心是一样的，一种暖暖的情怀在心间流淌;奶奶煮的面鱼儿粥，鱼与余谐音，预示着“年年有余”，家家风调雨顺。粥喝在嘴里，一个没有嚼住，“滋溜”一下子滑进心坎儿里，好吃的难忘。现在的“面鱼儿粥”成为一种时尚餐饮，只有在梦中品尝这些的时候，会想起奶奶的心灵巧手，一切既是那么的远，又是那样的近……
夏天的傍晚，百鸟归巢时，一家家的炊烟四起，似行云流水般飘忽飘散，又是一幅随意泼墨的“夕阳有诗情，黄昏有画意”风景，烟囱里时不时升起的火星像似四散的礼花，想起灶台上日夜劳作的奶奶，心中充满无比的快乐与温馨。 （刘惊雷）